首先,黄咏梅小说中的诗意并不是简单的站在世俗人生的对立面对世俗人生的一种否定。某种程度而言,她笔下的诗意和俗世生活有着内在的联系。过去很长一段时期内,受我们的文化传统影响,一提起诗性、诗意我们总是最先想到“远离尘世喧嚣”、“不与世俗同流合污”“不食人间烟火”这样的字眼,仿佛跟尘世搭边的一切人和事都是俗气的。但在今天这样的时代还以这样的观点看待“诗意”未免太过浅显和单薄。论者席建彬在他的《文化整合中的文学建构与意义生成》[4]一文中就从三个层面对现代小说中“诗性”特征的起源和发展做了简单的回溯和整合,但无论是从文体学层面切入还是本体论层面切入,最终都指向“诗性”传统理解上的丰富性和多义性,为我们阅读小说,理解“诗意”提供了更多可能性。细读黄咏梅的小说我们不难发现,无论是奇怪的阿甘还是异类的小姨他们从本质上来说都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他们以普通的小人物身份生存在这个世界虽执着的秉持着自己的信仰却依然难逃世俗标准的影响。这一点不难理解,任何人任何时候都不可能脱离社会而独立存在。就像阿甘,繁华都市中地下一层的汽车管理员,三十九岁了既没存款又没爱情,身边的朋友也和她一样不按正常轨道过日子。在都市快节奏的生存压力下阿甘做事却总比别人慢一拍,更别说她会懂得其他人察言观色的职场生存法则。就是这样一个“不走寻常路”的老姑婆,她当然也有被爱被理解的需求。从她平时平静的就像一潭死水的生活来看,似乎都市的喧嚣和人群的热闹非凡并不适合她,可她能听到汽车说话的这个细节还是把她内心的孤独赤裸裸的出卖了。其实在这个孤独的姑娘的内心深处是渴望能像大多数人那样“正常”的,正常到能和他们一样被关注被理解被爱。所以她在心里给自己偷偷保留了一场狂欢,那里永远有声音在和自己交流,不知疲惫也不会被嘲笑。《小姨》中的小姨,同样以“异类”的表情在人群中孤独而执拗的生活着。作为一个时代价值期许层面上的反面典型她“抽烟、喝酒、打老K,没有理想,不思上进,整个人颓废掉了!” [5](P45)这是小姨的基本定调。除此而外,随着时间增长的除了小姨的年龄还有小姨的叛逆。她没按家里人所期望的那样一直合群而又听话的走一条他们看来正确的路,也没按正常人那样在适当的年龄恋爱结婚生子。她好像一直都在按她自己的想法过着不被人理解的生活,坚持着她认为该坚持的,固执而认真。这是小姨可并不全是。真实的那个小姨曾经也是合群的,她也曾试着谈恋爱只不过结果不尽如人意。她习惯了一个人孤零零生活所以在家里人提出给她过生日时坚决拒绝。不过小说中小姨最终还是在家人的陪伴下尴尬的过了一个生日,而她同意的理由是我外公说的那句:“你考虑考虑吧,你妈和我都快八十了。” [5](P55)这句看似平实实则颇让人感伤的话的确触动了小姨,她一方面辛苦地坚持着自己的信仰和理想,另一方面也必须接受面对社会环境时的那种无可奈何。所以即便有些事与她的想法相悖她也不得不做出让步,那不仅是她在社会上生存扮演人女这个社会角色时应履行的义务,也是她作为个体面对爱和温暖时的天然反应。以小姨、阿甘为代表的小人物在黄咏梅其它短篇中也有很多,《多宝路的风》里的乐宜、《草暖》中的草暖,《瓜子》中的我老爸和我。他们都生活在繁华都市,他们的日常生活简单庸常。世俗味和烟火气构成了他们艰难生活的底色,而其中因遍寻爱和温暖而不得的孤独,因绵绵情意而生发的失望和忧郁,却成了其中零星闪耀的光彩。当庸常的生活因那一抹独特的色彩而变得有期待,即便这期待会迎来失望这失望使人泪流满面,我们又怎能否定这其中蕴含的诗意呢? 论黄咏梅小说中的诗意诉求(2):http://www.chuibin.com/wenxue/lunwen_205692.html